南方的冬,北方的雪

日期:2025-11-11 来源:本部 作者:温世焱 字号:[ ]

随手点开朋友圈,满屏的雪花突然撞入眼帘——老家的屋顶积着厚雪,大学室友拍的校园里满是银白,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:原来已经入冬了。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人,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在南方度过的冬天。长沙依旧温煦的阳光、湿润的空气,以及科研楼旁不曾凋零的绿意,让季节的边界变得模糊,模糊到让我差点忘了,家乡的此刻,早已是银装素裹的世界。

记忆里的冬天,从来都不是悄无声息降临的。早在霜降过后,风就会变得凛冽起来,像带着冰碴儿的刀子,刮在脸上生疼。母亲会早早把厚羽绒服、雪地靴翻出来晾晒,阳光透过窗棂,让羊毛般的暖意弥漫在房间里。父亲则会给暖气放水,确保供暖第一天,家里就能暖得让人回家后只想脱掉外套。而我最期待的,是第一场雪的到来。往往在某个清晨醒来,推开窗,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:屋顶积着厚厚的白雪,树枝上挂着晶莹的冰棱,路上的车辙印被雪填满,踩上去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,那是属于东北冬天最动听的旋律。

大学四年的东北冬天,是刻在青春里的鲜活记忆。每年十一月初,第一场雪总会不期而至,清晨推开宿舍楼大门,整个校园都被白雪包裹:教学楼的红墙映着白雪,操场的跑道积着厚厚的雪层,连图书馆前的银杏枝桠上,都挂着蓬松的雪团。那时我总爱和室友踩着雪去食堂,听脚下的声响,像是青春的伴奏。我们在操场堆雪人、打雪仗,冻得鼻尖通红却笑得开怀。晚自习后,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菜砂锅是最踏实的慰藉,暖意从胃里蔓延开来,连窗外的寒风都显得温柔。那时的冬天,冷得干脆利落,却也暖得实实在在,每一个细节都藏着最纯粹的快乐。

去年夏天,我背着行囊来到长沙。来之前,听湖南的同学说,这里的冬天是“魔法攻击”,没有暖气的室内比室外还冷。可真正步入冬季,我却没能感受到丝毫冬天该有的凛冽。科研楼下的树依旧枝繁叶茂,偶尔有金黄的树叶落在路上,像是秋天还未走远。午休时,穿着薄外套往宿舍走,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,这样的天气,让我时常恍惚,怀疑是不是季节搞错了。

直到看见朋友圈里大学室友晒出的校园雪景——图书馆前的雪人还立在那里,教学楼的红墙上积着雪,连我们常去的五食堂,玻璃窗上都凝着霜花。还有家人发来的照片:屋顶被白雪覆盖,小侄女裹成棉球,在雪地里蹦蹦跳跳,脸上冻得通红却笑得格外灿烂。

那一刻,思乡与念旧的情绪交织,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我突然想念大学时和室友在宿舍抢面吃的热闹,想念母亲熬的漂着油花的酸菜汤,想念全家围坐火炕看窗外飞雪闲话家常的夜晚。

长沙的冬天,湿润而温和。偶尔下雨,淅淅沥沥的雨丝落在路上,带着几分凉意,远没有东北的寒风那般凛冽。办公楼里的人们穿着有薄有厚、各式各样的衣服,不像东北,一入冬大家就不约而同地换上厚厚的冬装。这里的冬天少有冰雪,却有着独特的韵味。可这份独特,终究无法填补我心中对家乡的思念。

有天下班后,我给母亲打去视频。她说老家又下雪了,路上积了厚厚的一层,反复叮嘱我在外照顾好自己。我看着屏幕里母亲鬓角新添的银丝与窗外的雪色叠在一起,突然鼻子一酸。我说:“妈,我想家了,想家里的雪,想你做的菜。” 母亲笑着说:“等你过年回来,妈给你炖酸菜大骨头,带你去看雪。”挂了电话,我看着长沙漆黑的夜空,心里点亮了一盏归家的灯。

或许,每个地方的冬天都有它独特的模样。于我而言,东北的冬天,是银装素裹的凛冽,是阖家团圆的温暖;长沙的冬天,是温润绵长的诗意,是独自打拼的成长。第一次在南方过冬,我没能感受到熟悉的冬日气息,却在这份陌生中,更深刻地体会到了家的意义。

窗外的雨还在下,淅淅沥沥的,像是在诉说着南方的故事。我知道,再过不久,我就能回到那个飘着雪的家乡,回到亲人身边。而这段在长沙工作过冬的经历,也会成为我人生中一段珍贵的回忆。它让我明白,无论走多远,家乡的雪、家乡的人、家乡的味道,永远是我心中最温暖的牵挂。南方的冬,却让我更加思念北方的雪,更加思念那个有雪的家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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