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左坝肩,守着一座大坝的生长 | 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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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左坝肩,扎根在罗霄山脉的褶皱里,脚踩炎陵红壤,头顶湘东流云。自从第一声爆破惊醒沉睡的山谷,我便成了这座抽水蓄能电站最沉默的见证者——看着钢钎凿开我的岩体,混凝土漫过我的纹路,看着一群人将“炎陵县史上最大单体投资项目”的蓝图,一针一线,缝进这片山林的肌理。 记得来项目部那天,工区主任手指向四方,语气里满是自豪:“这坝建成后,年发电量够40万户家庭用上一年。”他抹了把汗,声音裹着山风,“相当于少烧多少煤?减排34.84万吨煤的二氧化碳!”那时我还不太懂数字背后的意义,只看见他指向的地方,阳光破云而出,光斑如碎银洒落我身。 后来,大坝工区的刘师傅带着新人来看我,蹲在我身旁,望着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林说:“34.84万吨,就等于种下百万棵树。以后这山里的松鼠,怕要多到能跳上坝面晒太阳。”我渐渐明白,我肩上扛着的不只是混凝土的重量,还有万家灯火的明亮,与一片天空的清澈。 日子流转,钢筋如藤蔓般在我身旁蔓延,模板如铠甲般包裹住大坝的雏形。但最先给我们“下马威”的,是炎陵的雨。它总来得不讲道理——午后刚见日头,转眼乌云压境,雷声隆隆,豆大的雨点砸在我身上,顺着岩缝往下淌,不一会儿,坝底基坑已积成水塘。 施工队的前辈常说“安全是根刺”,我却觉得,夏天的雨才是扎进每个人心里的那根刺。积水漫过钢筋时,我能听见他们踩着泥水奔跑的脚步声,看见雨衣下晃动的安全帽,如一簇簇不肯熄灭的火苗。 有一回,暴雨下了整整一中午,左坝肩的排水渠堵了,积水不断上涨。下午一点,工程办的吴主任站在防洪一线,声音透过雨幕传来:“快!优先疏通排水渠!”他平时戴一副磨花的眼镜,说话轻声细语,那天却急切如钟。雨渐小后,我看见他裤管上齐膝的水痕,安全帽被雨水一遍遍冲刷;脸上的水珠在下巴汇聚,一滴、一滴,落在我裸露的岩体上,凉意透心。 旁边的小张刚毕业,撑着伞往观景平台跑,反光马甲被风掀起,露出底下湿透的“水电八局”工服。“主任!压坡体排水正常!”他喘着气喊道,声音清亮,如雨中的闪电。 雨停后,他们瘫坐在坝岩上,裤腿沾满泥浆。吴主任拍了拍小张的肩:“今天这关,咱们过了。”小张低头笑了。那一刻我觉得,我岩体上所有钢钎凿刻的痕迹,都不及他们眼中的光芒明亮。后来我才懂,每个汛期他们都要这样熬——不分昼夜地巡坝。他们说,“严谨”不是两个字,而是每个数据核对三遍,每一个隐患提前排除,是让我这左坝肩,稳稳托起整座大坝的重量。 日子久了,我也熟悉了他们的脚步声。老吴步子沉,每回来都要拍拍我身上的混凝土:“这强度,能扛百年一遇的洪水!”小张脚步轻,总蹦跳着与施工队交谈,嘴里哼着:“等电站发了电,炎陵的山更绿,水更清。”还有送饭的老陈,每天总会多带几瓶水,隔老远就喊:“小伙子们,多喝水!别渴着!” 我把这些声音一一收藏,存进岩体的纹路里,如揣着一颗颗温热的石子。 如今,大坝的轮廓日益清晰,混凝土坝体日日攀升,如为山谷披上坚硬的铠甲。我常望向远方的村庄,想象电站运行之后的景象——电流从这里出发,点亮40万户人家的厨房、书房与厂房;山脚下机器轰鸣,却不再有燃煤的黑烟污染天空。 我仿佛看见,松鼠真的跳上大坝,溪流在阳光下闪烁。老吴又来巡山,指着我对游客说:“瞧见没?这左坝肩,守着我们炎陵的清洁能源,也守着咱们的好日子。” 我会继续在这里扎根,见证大坝完工,见证电流第一次送出,见证那些曾为之付出的人,终于笑着站在晴朗的天空下。 我是左坝肩,是这座大坝的筋骨,是这片土地的见证。 我会把这里的故事,说给吹过山谷的每一阵风,落于坝顶的每一场雨,以及每一个来到此地的人—— 讲述一群人,如何用双手与坚守,在罗霄山脉中,立起一座属于炎陵的“绿色丰碑”。 | 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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